曾經當過中華民國總統的陳水扁(台南官田人)曾經在民國九十三年立委選舉的造勢場合中悲憤帶淚的指控連戰和宋楚瑜兩個曾經想發動一場政變,一場發生在台灣土地的政變,一場計謀推翻台灣之子的政變,一場群眾、軍人李傑和學者金恆煒結合的三角政變,一場七天的政變,和一場不硬的柔性政變。說了這麼多一場一場,其實都是同一場,也就是說,連戰和宋楚瑜當年所發動的政變聽起來雖然以為很多場,但是也只有一場,就算連戰和宋楚瑜意願上想搞很多場,但考慮體力之不足與不堪負荷,只有一場。但一場票房怎麼回本?明華園不願巡迴、電影院不願播、客家電視台都不給時段,又怎麼找得到投資客和贊助商?這個案子從郭台銘、劉嘉玲、曾馨儀,從柯賜海、辜寬敏、翁山蘇姬都看過,也都搖搖頭,直接蓋章退件(但翁山蘇姬理由不太一樣,她說:幹,我又沒錢)。但大家同理心要替他倆著想,年紀不小了,你看,到了這把年紀搞什麼好像都只能這樣?太複雜、太長和太硬的都不行:「去伊拉克弄台坦克車來玩玩…」,「欸,不行,太複雜」;「九天好不好?」,「欸~不行,太長…」;「這樣一直磨擦怎麼樣…」,「不行不行…太硬太硬太硬…」。所以,經過幾天來遍佈在丹堤咖啡、怡客咖啡、羅多倫咖啡、伯朗咖啡和壹咖啡密集的討論(很遺憾,從早坐到晚,都只點一杯咖啡),連戰和宋楚瑜終於決定,這場政變定調為七天的,而且還要不硬…唉,或許年輕個十歲,再灌個大鵰、咬粒威而鋼,這場政變就是十日很長政變和很硬政變,而且還可以賣票!連戰和宋楚瑜街燈下曾經嘆氣,感慨年輕之留白和歲月之時不我予之餘。但,連戰和宋楚瑜終於不滿了,因為,陳水扁真的拿出來說嘴笑話七天柔性這兩件事暗指連戰和宋楚瑜「不夠長」之「不夠硬」,這是我辛苦好幾天最得意的兩項事,兩怒之下,訴請侵權損害賠償,乃這場官司之由來。連戰宋楚瑜大聲向法官抗議,「七天」怎麼政變?扣掉前後兩天集合、解散、領獎狀,第二天報到、排隊、相見歡,第三天立定、稍息、踢正步,第四天劈柴、煮飯、搭帳篷,第五天刷牙、洗臉、講故事,到第六天真正要搞政變了…第七天就來了,你說,剩下能政變的時間可能不到七秒,你告訴我七秒來得及政變?最高法院昨天判決出來陳水扁輸了,犯了瞧不起人的大忌。
 
說到政變,記憶中似乎也曾參與了一場感覺柔柔的,關鍵三小時的隱性政變。
 
那年要演出的「原野」,因為佈景道具太龐大、太複雜,所以不得不再動用軍用卡車來載運。原野是繼去年第七封印,另一個更折磨人的東西。第七封印雖也壯觀但原著是電影劇本,在當時很熱門的影壇聖地台北忠孝東路的太陽系MTV還找得到這部電影補充靈感,改編成戲,但”原野”當時只是一個浪漫的想像,中文系的台哥不知哪弄的匪區劇本,台灣沒人演過,原著在大陸也失傳了三十年,只有憑空猜臆,雖獨樂眾歡喜,但劇本推半天弄不出所以,乾脆,我們決定先去國家戲劇院A佈景道具再說,結論很簡單,國家劇院道具間裡有什麼,我們就演什麼!佈景道具決定場景、場景決定了也決定了台位、人物和劇情,這是一種莫高的哲學。記得在國家劇院地下室的道具間(放廢道具的地方,通常都是劇團演後留下來懶得或不願花錢搬走的重物。現在道具間好像拆掉了,都改成停車場)翻呀找,麻煩的不是找不到我們需要的…而是每一個東西我們都想要,要不是花了四千塊雇的35噸回頭車容量有限,每樣都會被我們搬走。最後搬上卡車的記得有歌劇阿依達、京劇美猴王、好像還有西遊記、梁祝等,最後還擠上了一座壁爐,卡車堆得高高,道楣的學弟阿燔趴在上面押車,搖搖晃晃回到台中。我們製作的戲皆號稱百萬道具,事實也是如此。國家劇院來的大項道具有了,後面要製造的其他周邊襯托的道具還更繁複,例如搬來了一堆枕木,枕木上要有鐵軌,鐵軌上就要停一輛蒸汽火車頭、火車下要鋪一堆石頭、石頭旁邊要有一根電線杆,電杆上要有燈、燈上要停一隻烏鴉...,自找麻煩不是?東西這麼多,戲這麼大,短短三個月當然做不完,加上由土木系瑞凡領軍的佈景道具組卯起來幹一發不可收拾,每天關在舊行政大樓日出而做、日落而做、悶頭做、拼命做、拼到二一了還在做(他真的被二一,退學了,想想下年劇團仍需要他,命令要他考回來,他又插班考回來了,還是土木系),到演出前,算一算,估計至少要八台十輪大卡車才搬得動(稍遜第七封印的十輛次),而且大都還沒做完。
 
堆疊如山的佈景道具(兩人抱大樹就有兩棵)演出當天一定來不及搬,而且租卡車要花大錢,只有再把腦筋動到軍車上。借軍車首要感謝靜姐的美色成功,早年已安排靜姐在國樂社佈樁許久,國樂社的指導教官是總教官,官拜上將,他才有能力調到軍車,而且為節省時間,我們要求一次四輛,配八個阿兵哥,還要跑兩趟,演出前兩天傳來好消息,總教官答應了,軍車沒問題,但絕對要…我們也知道…千萬要低調。
 
演出前一天,五月十九下午三點,滿載的四台軍車蓋上帆布,志忠和宣大先騎了一部機車沿著去中山堂路線觀察地形,注意閒雜路人,查變身或偽裝,或神色可疑者,我們不知道消息有無走漏,就算沒有沿途也一定要確保沒有憲兵駐點臨檢,有的話一定要避開。演出道具陸續運到中山堂後台,友立從前面溜進去(別校都還在裝台準備演出)打開地下室後門鐵捲門開關,軍車默默(雖然真的很吵)排隊進去卸完貨回頭開上來,鑽小路再回去搬第二趟,感覺像終極警探第四集秘密運金塊的,但跟電影一樣最終還是要東窗事發,當最後一台軍車轟隆隆(加上我們大聲喧嘩聲)的運完後,館長出來開罵了,「××(外省國罵)誰放你們現來進來的」
「我們事先問過你們,說可以的…」當然沒事先問過
「問誰?這裡我最大,你們問誰…誰答應的」館長臉紅脖子粗
「問那個…穿紅衣服那個」當然亂掰
「誰?誰?把他指出來…×××的,在我的地盤撒野…」
「……」比比手勢,叫軍車快閃,免得出事。
 
中山堂館長,官拜上校,結怨已久,看我們不爽已經很多年,而且一年比一年更不爽,這次看到我們又弄到軍車、又動用軍人、提早偷來、還囂張的拿出鐵槌電鋸老虎鉗把他的地下室當做加工區鐵工廠準備開工,他更不爽了,哇啦啦一直叫,邊踢邊叫,總之,叫我們東西通通搬走,人也通通滾蛋,明天九點前不准進來,還有,他要去查查哪個營區、誰派的軍車。慘了,如果明早九點才能進場搭台勢必不及,但我們一堆半成品的佈景道具如果今晚不熬夜趕工明天更不能看,眼看館長就要斷水斷電,畢竟人家的地盤要乖乖聽話、見機行事,只得連滾帶爬,在激烈的呼罵聲、和下降的鐵捲門縫中,搶救了幾卡車的東西,一樣一樣拉到學士路人行道上,擺著。馬路邊貓狗雜沓、人車隆隆,從電線杆路燈基座接電,從花圃灑水頭拉水,除演員回舊行政大樓排戲(××的,這些演員每個都保證會得獎…×,台哥也走了),伴著棺材靈車的奏樂聲中(旁邊是殯儀館)其他人留下來繼續敲敲打打,路人當我們是佈置靈堂的,有禮貌的對我們默哀三分鐘,我們則準備伺機而動。
 
清晨4:30,機會來了,鐵門拉開了一小縫,早起的歐巴桑要去散步,阿俊纏著說一些五四三,友立趁機溜進去打開電動門開關,東西火速進去,排好隊,打開總開關,開燈,啟動貨梯,熱機,派人樓梯上去勘查,館長確定中午後才會來,確定也無其他人,「上!」,一棵棵大樹、巨石、小山、景片、煙囪、屋樑屋頂…就這樣都到了後台。

6:00,忙碌的一天開始,焦頭爛額無法筆墨,因為製作之複雜無論章法,中山堂音響爛,從學校調來全套前後級音響喇叭自接,試音尖銳刺耳;中山堂燈具不夠,從中興堂老友調來十來盞各式燈具,天空密麻麻,後來幾個不詳的預兆開啟了今天的厄運。

13:16,瀚哥在當兵回來探班,熱心的四處探探,「鏘~~」的一聲巨響,整顆頭撞到降低的燈桿,倒地哀叫,血流成溪,送醫急救;13:27,「碰~~」一聲follow電壓不堪負荷自爆,玻璃碎滿地,停電五分鐘;13:42「啊~~」一聲,阿達吃了前晚別校掉到地上臭掉的肉包子,狂拉,身體發黑。
 
14:07,舞台忙碌更甚,服裝小童追著演員修改,演員忙定位,舞台設計群哥指揮、佈景七八人調幕裝台,阿俊在調燈梯上升升降降燈裝了又拆、拆了又裝,不知幹嘛的人也一堆,擁擠如夜市。
14:08,舞台上亂哄哄都是人,伯玉跌倒痛哭,演員導演互罵,音效燈光互嗆,阿達還要衛生紙。
14:09……「咻~~轟……砰~~…霹靂啪啦,碰」,如雷巨響,燈桿掉下來了……
 
燈桿掉下來了。整根20公尺燈桿掉下來了。整根燈桿加燈具重五百多公斤的燈桿狠狠掉到舞台上了。燈桿怎麼可能掉下來?現場鴉雀無聲,沒人知道發生甚麼事,但燈桿真的整根結結實實凌空墜落,用力砸向舞台,燈具碎滿地,舞台外的人,發呆兩秒後,十萬火急立刻衝到舞台上,出事了,舞台上擠這麼多人,我的腦中充滿死屍遍地、橫屍遍野、救護人員踏著血泊扛屍的畫面,但,事與願違(這裡有用錯成語之嫌),奇蹟般的,衝到舞台後只看到燈桿孤伶伶的歪曲在舞台上,閃電火花,碎片狼藉,扭曲的鋁管,冒著煙,直覺就是大園空難,但是,一個人沒有,沒有一個人被壓到,被打到,被砸到,當然,也沒一個人死亡。前一分鐘擠破頭的舞台上,一分鐘後舞台剛好走光,大家有默契的自動閃人,還是碰巧大家有事集體離開?巧合,奇蹟,神召,第六感,宋七力?還是劇團的都是低等生物靠本能即預知大難臨頭?
 
無人傷亡,耶穌重生,媽祖遶境,只能稱奇。但巧合不必多想,奇蹟也不待大家討論,馬上就被一陣十分鐘的連珠砲拉回現實,把國家的燈桿弄掉到地上是何等大事,有人「啪~啪~」兩聲被打了耳光,館長站在舞台上踞高開罵,兩手插腰撼動山河,臉部雖然激情、表情雖然扭曲,但我直覺館長內心在暗爽「嘿嘿..逮到機會了」,果然,他宣佈,今天晚上停止演出,本團取消資格,損壞照價賠償。
 
本來低低頭虛心懺悔、卑微受教的我們,聽到今晚停止演出,激發起鬥志都來了,停止演出?不行,這部戲半年前開始,陣亡了無數同學,破裂了無數眷侶,死當了說少學科,浪費了多少學費,不能善罷甘休。館長聖旨完,轉頭就走。超群馬上先連絡本團的指導尹教官(後來脾臟破了),官拜中校,進行第一回合談判,中校自然不抵館長的上校,初步的結果是,不能演就是不能演,不然大家看著辦,況且軍車的事抖出來大家都難看。緊接著,友立舞台監督,超群,台哥和教官進去館長辦公室分析情勢,說之以理,訴諸悲情,動之以情,無效,不准演;3:05,美艷的靜姐和妖嬌的韶姐出馬,美人失效,不行演。要派山哥或國慶嗎?性向搞不清楚怕弄巧成拙,按兵不動,不准演。此時只有推出總教官出面,總教官少將,應該壓得住,時間秒秒,七點半能演出開幕嗎?只聽辦公室一會兒吵到氣喘,一會兒靜到窒息,終於,3:39,結果出來,『要演出,先交30萬保證金,否則免談,不准演』。
 
館長山東脾氣,個性如石,比驢還拗,請個少將算什麼?郝伯伯來都不一定買帳,老蔣來再說。情況危急,30萬?把演員論斤賣了還沒有30萬。4:05,電話打到教育部軍訓處,看哪邊有哪個大官在,很好,有個好心誠懇的中將,似乎說得通,電話打到中山堂,一會兒聽到摔電話的聲音。局勢僵化,這種地方型的館長,猶如盤踞深山部落的酋長,誰也不買單。總教官毛了,意氣用事之下,調動軍隊不難,袍澤都在,學弟的陸軍機械249師,裝甲524旅,開過來一個小時,要包圍中山堂嗎?館長空軍,也在盤算,清泉崗很近,接敵只要三分鐘,新購的小牛飛彈試靶正好。當時深深覺得在兩人互相威脅之下,陸空兩軍最後一定會打起來,海軍被迫要加入戰局,因為任何談判空間都已無效,風雨欲來,此時才覺得滋事體大,如果這些軍人順勢要政變,要堆翻民國,要滿清復辟,歷史的帳豈不算到我們頭上?台海戰爭若也「順便」爆發,我們又如何承受得起?街頭巷尾打小架還可吹噓,真槍實彈誰來擋子彈?不如開始認真算算把那些演員賣了值多少錢。
 
是的,就用錢解決,大家不要鬧了,天塌下來再講,戲先演了再說。我們答應付錢給館長當押金,倒楣的社長友立寫下賣身契,教官當保人,由學校開證明,30萬臨時沒有,但保證,戲演完一定給。行,放行。5:30了,戲怎麼演?以後再說。
 
倒楣的友立多倒霉?
 
燈桿掉落一瞬間,他被配重拉上了天,騰空飛躍數十尺,掉到無人聞問貓道間,自行哀嚎到發癲,最後賠款還要他捐,哈哈哈,果然是清水小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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